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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阳血煤:“粗放开发”下的寻租利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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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南衡阳地下,再现“血煤”惨案!

10月29日18时,地处衡阳市衡山县长江镇的霞流冲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事故,29条生命瞬间陨落。

这家年产煤3万吨的国有小煤矿,此前一年内已经7次整改,而且矿难发生前煤炭生产许可证、矿长安全资格证等“三证”已经被暂扣近两个月。

而这只是衡阳煤炭管治乱象的冰山一角。记者获悉,衡阳下属主产煤区耒阳市,继今年曝出耒阳矿产品税费征收管理办公室(下称“矿征办”)腐败窝案后,该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史廷光、市煤炭局局长李四毛等多名官员也因涉“煤”而被调查。

据公开资料统计,自2009年来,衡阳各地至少发生煤矿矿难7起,地域遍及耒阳、衡山、常宁,死亡人数高达67人,而其中尤以耒阳矿难居多。

矿难频发,官员涉“煤”,衡阳煤炭管治乱象的隐秘一面逐渐现形。记者独家调查到,衡阳,特别是耒阳,已经形成一条隐秘的“血煤”链条,覆盖“违规挂靠整合-通风报信-矿难瞒报-赔偿善后-煤炭销售”等各个环节。

在耒阳采访期间,一些基层官员和矿主均向本报反映,部分地方官员,与煤商利益勾连,采取非法审批、违规挂靠等方式,默许甚至纵容部分煤矿非法开采,同时,在上级检查时为煤矿通风报信,并在发生矿难后协助瞒报,出钱给遇难矿工家属了难。

深陷“血煤”链条的衡阳煤炭,如何完成自我救赎?

霞流冲:一座屡整不改的煤矿

自去年10月至今年10月共进行过7次检查整改,但直至事故发生时仍未整改到位。

此次发生“10.29”矿难的霞流冲煤矿,位于衡山县长江镇,是衡阳市属国有煤矿,年产煤量约为3万吨,属于国有小煤矿。

据初步调查结果,矿难的直接原因是瓦斯突出引发爆炸。国家安监局局长骆琳表示,这起矿难的发生系违法违规生产经营所致。

媒体报道称,霞流冲煤矿在事故前被暂扣煤炭生产许可证,而事实上远不止此。记者调查到,该矿自今年9月7日就被暂扣煤炭生产许可证、矿长资格证、矿长安全资格证等三证,且自去年10月至今年10月共进行过7次检查整改,但直至事故发生时仍未整改到位。

“从去年开始,我们对霞流冲煤矿先后搞过7次检查,并多次下发整改通知书,但煤矿并未按规定停产整顿,而是继续生产。”衡阳市煤炭工业局安全科长尹镜明告诉记者。

记者在衡阳煤炭局相关材料中看到,仅在2011年9月7日,也就是矿难发生前1个多月,市煤炭局即在检查中发现霞流冲煤矿存在21条安全隐患,包括未采取“四位一体”防治瓦斯突出措施、未执行瓦斯抽放措施、现场管理不到位等。

“9月4日,矿里死了1个人,我们扣了矿里的三证后,要求整改,10月份又查了一次,发现还是没整改到位,于是要求继续整改,但是没想到只过了几天又出事了。”尹镜明叹息道。

而记者从衡阳市煤监局网站查阅到,早在2008年,霞流冲煤矿即被查出瓦斯突出,但此后煤矿一直继续生产,而煤矿最近一期的安全生产许可证有效期为2008年10月27日-2011年10月27日,也就是说,矿难时煤矿的安全生产许可证已经过期。

尹镜明透露,目前霞流冲煤矿矿长邓双华、安全矿长阳祖林、生产矿长谭雪梅已经被公安机关控制,进一步的调查工作则由湖南省政府牵头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负责。

霞流冲矿难只是衡阳矿难的一个缩影。在煤炭更丰富的耒阳市,近两年矿难尤其频繁。据公开资料,2010年3月24日,耒阳市大义乡黄安煤矿发生一起安全事故,死亡2人;3月29日,该市南阳镇鑫源煤矿发生井下穿水事故,死亡7人;4月1日,该市马水乡界冲煤矿发生一起顶板事故,死亡3人。

而最为人所知的,是今年6月20日发生的耒阳三都镇都兴矿难。官方报告称5人死亡,2人失踪;但后来媒体的报道显示,实际死亡人数达13人。

此外,衡阳的另一产煤区常宁市也时有事故发生,2009年3月,该市三角塘镇企业办煤矿发生透水事故,造成13人死亡;2011年1月,该市蓬塘乡天江煤矿瓦斯爆炸,导致4人被困。

耒阳:因瞒报被双规的常委

“史廷光管公安、司法、矿产、安监,基本上跟煤炭有关系的部门都是他的管辖范围,面对煤炭的暴利,要他独善其身,容易吗?”

与矿难频仍相伴的是,衡阳“官煤勾结”、“官矿勾结”的腐败乱象,典例之一就是此前已曝光的“史上最肥科级单位”耒阳矿征办腐败窝案。

而最新的主角是耒阳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史廷光及其以下一众官员。湖南省纪检机构一人士向本报透露,史廷光已经在一个月前因矿难瞒报被双规,同时被调查的还有耒阳市政府办副主任曾湘平,市煤炭局长李四毛。

“史廷光双规跟矿难瞒报有关,至于有没有入股煤矿和贪污受贿等问题,现在还在进一步调查中”,上述纪检人士进一步透露说。

记者了解到,1973年出生的湖南永兴人史廷光,6月22日刚由副市长被提名为常务副市长,分管发改、安监、煤炭、矿产、公安、司法等工作,协管矿产品税费征管。

史廷光出事,正是源于三都镇都兴矿难。今年6月20日,都兴煤矿发生透水事故,导致13名矿工死亡,但这一矿难被瞒报,上报数据是“5死2失踪”。

“矿难是6月20日上午10点发生的,史廷光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但当时衡阳市委正在讨论他担任耒阳常务副市长的问题,为了不影响仕途,史廷光决定赌一把,将事故暂时压下不报。”一位曾在耒阳市政府任职的官场人士向记者透露。

记者在三都镇实地了解到,事故发生后,由于相关领导瞒报,救援措施并不得力,无助的家属只好向邻县郴州永兴县政府求助,后通过郴州市煤监局传话,衡阳市煤监局才知悉治下发生矿难,直至下午5点,耒阳市才将矿难事故上报衡阳市。

正是有了这个时间差,耒阳市相关方面才得以封锁消息,对相关人员封口,最终上报的矿难时间是下午2点20分,伤亡数据是“5死2失踪”。

瞒报为史廷光争取了时间,耒阳市政府门户网站显示,6月22日,史廷光被继续提名为耒阳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不过,纸包不住火,在群众举报下,都兴矿难“死亡13人”的真相很快大白天下,涉嫌瞒报的史廷光、李四毛等也被调查。此外,耒阳多名官场人士私下向记者透露,史廷光被双规,恐怕不仅仅是因为矿难瞒报,还牵涉到官煤勾结的问题。

前述官场人士透露,史廷光在耒阳政界根底不浅,其伯父史习俊曾先后担任耒阳市委副书记、市人大主任。政治背景深厚加上主管煤炭之便,使得史廷光有了更多“与煤商打成一片”的机会,进而衍生的,是权力切入煤炭黑金的寻租空间。

衡阳煤炭局安全科长尹镜明表示,国家在“十一五”期间即停止了30万吨以下年产量煤矿的审批,因此对于很多中小煤矿特别是私人煤矿而言,要获得开矿资格只有另觅他途。

而在耒阳,煤商们找到了另类财富暗门。耒阳两位煤商还向记者声称,只要跟管煤炭的史廷光搞好关系,什么非法矿,证照过期矿都可以开采。

“史廷光管公安、司法、矿产、安监,基本上跟煤炭有关系的部门都是他的管辖范围,面对煤炭的暴利,要他独善其身,容易吗?”10月31日,前述官场人士如是反诘记者。

血煤:监管背后的潜规则

所谓“挂靠”就是将那些不符合开采要求的小煤矿,列入合法煤矿的整合范围,挂靠在后者的名下经营

官煤勾结背后,是衡阳部分地方官员围绕“黑金”暴利,“以煤为介”,与煤商共同编织起纠缠难解的隐秘“血煤”链条,这条链条已然烙入到煤炭开采的各个环节。

耒阳市三都镇曾经从事煤矿开采,现已转行的煤商李镇军(化名)告诉记者,自国家2006年开展煤矿关闭整合新政后,耒阳的很多中小煤矿都被列入关停范围,很多有关系有门路的煤商开始通过“挂靠合法矿”等方式继续煤炭开采。

他解释道,所谓“挂靠”就是将那些不符合开采要求的小煤矿,列入合法煤矿的整合范围,挂靠在后者的名下经营,或者以后者的“风井”(煤矿通风设施,非生产设施)等形式存在,以便违规进行生产。

“虽然从名义上讲,负责整合的合法煤矿是这些被整合的小煤矿的股东,但实际上双方在投资、生产、销售和利润分配方面都是独立的,合法煤矿很难干涉这些小煤矿的经营,因为他们背后多数都有撑腰的官员。”李镇军透露。

事实上,要完成这种“挂靠”,的确需要有相关主管官员的帮助才行,以耒阳三都镇为例,该镇50多家煤矿被要求整合成为13家,“没有关系,根本别想拿到被整合的名额。”

记者调查到,这种“挂靠整合、违规开采”的典型例子,就是发生“6·20”矿难的三都镇都兴煤矿。

事实上,这次矿难的真正主角并非都兴煤矿,而是隐身其后的另一个煤矿龙兴煤矿。2009年,在耒阳市煤矿整合的大潮下,龙兴煤矿被整合到证照齐全的合法煤矿都兴煤矿之下,作为后者的“东风井”存在,并违规开展生产。

记者从都兴煤矿与龙兴煤矿2009年2月签订的《煤矿整合协议书》上看到,根据相关文件精神,龙兴煤矿被整合到都兴煤矿,双方合股经营,都兴占股75%,龙兴占股25%。

“龙兴煤矿是通过耒阳市政府个别官员的关系,被强制挂靠在都兴矿名下获得‘名分’的,实际上双方各有老板,龙兴从来都没有接受过都兴的管理。”李镇军告诉记者。

这仅仅是“血煤”链条在煤矿开采环节的体现,而煤矿管理、矿难处理等环节,亦同样被潜规则操控。

记者获悉,只要有上级部门前来检查煤矿安全生产,“被保护”的非法煤矿都会提前得到“保护伞”的通知,提前关闭矿井或是做好准备,其结果往往是检查组空手而归。

而一旦煤矿发生矿难事故,煤商与相关官员就会本着“能瞒则瞒,不能瞒就减”的原则,采取多种措施瞒报或少报伤亡人数,无数冤魂“死不见尸”。

“当时说是赔100多万,但现在只给了85万。他们说如果以后政府来查,我们没有承认亲人死亡,没有走漏风声,再把剩下的钱给我们。”一位被瞒报的遇难矿工家属透露。

利益网:“粗放开发”下的寻租空间

“办案人员搜出了一张写满暗码的纸,上面写着一些姓氏和A、B、C等字母,估计是一些入股煤矿的官员名字和入股数量”

衡阳“血煤”链条折射出“粗放式”资源开发模式带来的暴利。

部分地方政府在资源开发过程中,为追求短期的财税收入,默许一些矿业企业以减少安全环保投入,逃避承担社会责任的方式获得利润,这种粗放化管理加剧了矿产企业的“短期化”开采。

衡阳就是这种煤炭“粗放开发”的典型。衡阳下属7个县(市)均含煤,其中尤以耒阳储量居多,耒阳是全国100个重点产煤县之一。

衡阳市煤炭局资料显示,截至2010年6月30日,衡阳市96处保留煤矿中,仅有73处取得安全生产许可证,其中51处已经过期,而余下的23处煤矿则没有安全生产许可证,且这些无证煤矿全部集中在耒阳。

“这些无证煤矿基本上都没有关闭,一直在公开或者暗地里开采。”耒阳矿征办人士告诉记者。

他表示,目前普通块煤价格800多元/吨,无烟煤1000多元/吨,而每吨煤的成本不到200多元,以一个非法小煤矿每天产煤1000吨计算,其一天的暴利至少70万元。

而地方政府也可从煤炭暴利中分一杯羹,这也是相关部门对无证煤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这种没有完善安全保障的煤矿存在的重要原因。

以耒阳为例,其煤炭税费征收近年一路高涨:2008年52元/吨,2009年62元/吨,2010年72元/吨,2011年108元/吨,目前煤炭税费收入已占全市财政收入1/4强。

“没有煤炭,就没有耒阳的今天;只依靠煤炭,就没有耒阳的明天。”耒阳市前任市委书记袁延文曾如是感叹煤炭带给耒阳的“喜”与“忧”。

粗放开发带来的煤炭“黑金”暴利,也引来部分官员的垂涎。

知情人士称,衡阳地方官员入股煤矿现象不在少数。记者了解到,发生“6·20”矿难的耒阳三都镇都兴煤矿,其矿主刘秋根曾担任三都镇三田村主任、乡镇企业办主任,他还是衡阳市人大代表,同时是耒阳市广源煤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其与史廷光关系密切。

“办案人员从刘秋根办公室搜出了一张写满暗码的纸,上面写着一些姓氏和A、B、C等字母,连帮他打字的文员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估计是一些入股煤矿的官员名字和入股数量。”接近专案组的人士透露,目前刘秋根已被抓获,移至异地接受调查。

“官员涉煤形式多样,有的直接参股分红,和矿主结成利益共同体,充当矿主的保护伞;有的受贿,从矿主那里得到好处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湖南纪检人士向记者揭示当地“官煤勾结”的具体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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