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价暴跌，企业限产保价却收效甚微，政府积极救市又遭受质疑，在低迷的市场下，煤企将如何度过这场寒冬？
“我们乌海几乎所有的焦煤企业都达成了一致协议，到明年4月前不再往外卖焦煤，一定要抱团‘死扛’。”高强说完苦笑了一声。显然，说这句话时他也没有底气，就当前低迷的市场行情来看，试图利用企业的抱团来抬高“跌跌不休”的煤价似乎很难实现。
作为内蒙古一家资产过2亿元的民营企业——广纳集团的销售公司经理，高强曾经很风光，仅去年7月份一个月他就发出了17列车皮的煤炭，然而，今年1-7月，半年的时间仅仅发了3列，总共2.3万吨，至今1吨都没成功销售出去，一直在秦皇岛港存放着，“1吨煤赔160元都没人要，存一天就多赔一天”。
在乌海呆着干着急不如去全国各地的市场做一番考察。高强决定走一圈，唐山、秦皇岛、山西、河南、陕西……一趟下来高强的心里更没底了。他发现，在新汶矿业的一家焦化厂门前，送煤的车排起了长龙，物资采购员拿着现金现结。高强说，到了现场才明白了这家老客户为什么突然停止采购，原来企业为了把成本控制到最低，在不断降低库存量，“这家焦化厂每天要用的焦煤量是2万吨，库存竟然只有3000吨，也就是说库存只够几个小时用，他们就这样操作，因为焦煤的价格是按小时在跌”。
跟乌海的高强一样，在鄂尔多斯(600295,股吧)做煤炭销售的王睿也大呼行情极度低迷，“1-7月份，几乎没有交易量，甚至没人来询问关于煤炭交易的任何事情”。
这种情况下，没人能坐得住，内蒙古煤炭经销商们在全国各地考察的同时，煤炭工业协会的调研组也深入到产煤大省内蒙古调研。“起初是一些民营企业限产，现在一些国有企业也有了主动限产的意向。”煤炭工业协会政策研究部副主任张宏说，“谁都无法判断企业的抱团‘死扛’能否救活市场，关键当口还要看政府推手。”
现状：五分之四的洗煤厂关停
京海电厂坐落在内蒙古乌海境内，取投资方北京京煤集团的“京”字和乌海的“海”字命名，这个投资30多亿元的市重点工程曾经为乌海的电力供应起到了重要贡献。然而，这家看似前途似锦的电厂刚建成没多久就遭遇了这场煤炭危机的洗礼。“一个季度就亏了1800万元。”高强说。京海电厂并非个案，据了解，在内蒙古多数电厂均处于部分停机的状态，“两台机组的基本都停一台，那么以前一家两台机组运转的电厂一天的用煤量是9000吨，现在仅为4000吨。”
大唐电力集团某电厂厂长就对《能源》杂志记者表示：“由于工业经济的低迷导致电力负荷非常不景气。按照我们的发电任务来看，到六月底应该完成一半任务，但是现在八月份了还没完成。电网给我们的数据是今年的实际发电小时数比预计的要低200多小时。”
电力需求不旺，在牛鞭效应的作用下，放大后传递给煤炭，直接导致煤炭的堆压。煤炭企业只能减产来应对供大于求的市场。
“起初是小煤矿停产或者限产，后来连神华这样的大企业也坚持不了了。如今，神华在乌海的五家大型洗煤厂只剩了一家在开工，何况地方的小洗煤厂？”高强说。
相对于动力煤而言，焦煤价格的下跌更是急剧。王睿笑言，以前卖焦煤都是问浮尘和含硫量，现在直接问含热量多少大卡，也就是说把焦煤都当成普通动力煤来卖了，这在前几年焦煤价格节节攀升、高于动力煤价格两三倍的时候根本是无法想象的。
王睿不仅在经营一家煤炭销售公司，而且也有一个供买卖双方交易的平台——一家当地很有名的煤炭运销网站，他说内蒙古的煤炭限产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主要是煤价太低，低得超过开采成本自然就停产了”。不过王睿听说自治区政府正在酝酿一些政策，大意是煤矿不能停产，如果一个120万吨的煤矿开采量没达到核准的额度将收回其开采经营权。
据了解，目前内蒙古鄂尔多斯的300余煤矿中，有200个处于停产、半停产状态，这其中也包括神华等央企在当地的煤矿。
“这就意味着很多人失业，因为一些煤矿员工多为临时性质，不生产的时候自然会减员。不仅仅是矿工，现在连一些煤炭销售公司都在压缩用工，中间商们更是处于一种被迫滞销的歇业状态。”煤炭市场专家李朝林对《能源》杂志记者表示。
“现在是整个煤炭链条的渠道都搞乱了，电厂环节先限产了，煤炭的价格直线下跌，那些煤炭经营商（中间商）就有很多人把煤砸到手里，然后这些中间商不再去买煤了，而是先把手里的煤炭处理掉，就是这样一个恶性循环。”某大型国有煤炭企业办公室主任表示担忧。
企业之策：抱团“死扛”
在内蒙古煤炭中间商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三四个月前国家发改委的一些领导提出动力煤应该降200元才是回归理性，以前5500大卡的动力煤给我们的挂牌价是760元，现在降到了610元，降了150元，所以，还要继续再降50元，动力煤的价格还没到冰点，未来3个月还要继续降”。
“今年的煤价要比2008年奥运会过后的金融危机还要低。如果说2008年还有一些利好消息能够看得到希望的话，那么今年则看不到任何希望。”同为内蒙古煤炭销售人员的张旭东如是说，“以前都是我们去求铁路，抢车皮计划，现在空车皮都在车站放着，等着我们去发货。”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或许煤炭的辉煌已不再。于是，在张旭东看来，煤炭行业经历了十年的风光后开始走下坡路，今年所谓的煤炭冰点只是开始。但是，这些做了半辈子煤炭，靠煤炭养活的企业们该何去何从？只有两个字——“死扛”。
事实上，这些抱团的企业们也没闲着。近日，国家能源局煤炭司煤炭开发处、中国煤炭工业发展研究中心到内蒙古调研，神东集团、伊泰集团、汇能集团、鄂尔多斯集团、伊东集团、满世集团、乌兰集团、蒙泰集团等纷纷提出降低煤炭税费、提高煤炭生产企业准入门槛、控制煤炭产能和产量等策略。
或许，企业抱团这种无奈之举不失为一种策略。“煤炭企业必须形成联盟，以销定产，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减少煤炭供应量，缓解库存积压严重、煤价持续下滑的严峻局面。”李朝林说。
李朝林还提出了“让利不让市场”的煤炭营销策略，即使调整价格，销售价格不断下调，也要千方百计保持老客户，宁愿把利润让给客户，也不能把市场让给竞争对手，以便在困难的情况下把市场营销工作做好。“目前煤炭市场形势严峻，煤炭价格下滑是大势所趋，必须及时调整煤炭价格，如果不把利让给客户，就会丢失市场，结果可能导致资金链断裂，效益丧失，以致运转失灵，关门大吉。”
政府推手：限产还是救市？
8月7日，国家发展改革委、能源局出台了《煤炭工业发展“十二五”规划2012年度实施方案》，《方案》指出，2012年全国煤炭产量预期目标36.5亿吨，其中，根据分解任务，山西、内蒙古和陕西2012年产量预期目标分别为8.1亿吨、9.2亿吨和4亿吨。
2011年内蒙古原煤产量9.79亿吨，与2010年7.82亿吨相比，增加近两亿吨，增长速度高达25.1%。这样的产量，在2011年全国35.2亿吨原煤总产量中，三分天下有其一。更多的企业把今年的9.2亿吨看成是政府发出的一种限产指令，其实，这也与内蒙古的现状相符，内蒙古煤炭局网站数据显示，全区7月份生产原煤8397万吨，比6月减少439万吨，比6月下降5.2%。
这种类似于限产的行政手段干预只是方案之一。在内蒙古，自治区政府的做法还有其二，即拉动内需，补贴电价，启动救市政策。
“自治区政府刚推出一个政策，给一些高耗能企业每度电补6分钱，就是为了增加工业用电量，实际上是一种救市的政策。”高强说。
高强认为今年的这场煤炭危机，跟2008年扩大内需的救市政策导致的产能过剩有一定的关系。那么这次新的救市政策是否意味着多年后又会出现新一轮煤炭僵局？
其实，为了避免恶性循环的再度出现，早在2011年6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就发布了《关于整顿规范电价秩序的通知》，其中明确提出，坚决制止各地自行出台优惠电价措施。然而，目前来看，高耗能企业实施优惠电价又重新死灰复燃。这必然会有悖于“十二五”的节能减排目标。
如今，在地方加大电力补贴的刺激下，电解铝产量逆势增加。7月23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布的上半年有色金属产量数据显示，全国电解铝产量为951万吨，同比增长幅度达9.7%。不仅如此，铜、铅、氧化铝等金属产量都呈现出不同幅度的上涨。
这看似红红火火的增长背后并不平静。这种救市政策暂时起到了一点作用，但是长期来看，必然会形成恶性循环，到那时，必然会丧失其原本的救市作用，市场将再一次受到重创。